编辑:星空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10-29 12: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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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溪性子活泼,船行不过两日,便与邹家虎子混熟了。

水程冗长无聊,俩孩子经常玩到一块。

除夕这日,漕船停靠在渡口,邹大哥上岸采买,邹娘子忙着做饭,俩孩子闹着在甲板玩纸鸢。

我正在舱室整理手札,忽听窗外传来重物落水的声响,紧接着便是虎子的哭喊声。

我登时心肝俱裂,待冲出舱室去看,便见一道矫健身影飞身跃出船外,如蜻蜓点水般在浮木上借了力,将小溪捞了上来。

待看见小溪全须全尾站在我面前,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了地。

救人的男子雪袍翻飞,身如玉树,眸光温澈,似盛了一瓢春日的美酒。

原是隔壁商船的客人,自称姓闻。

我千恩万谢,让邹娘子帮忙整治了一桌好菜,酬谢萧公子。

落日熔金,暮云合璧,岸上灯火簇烈,人流如织,年节喧闹的气氛弥漫开来。

待一桌子人坐好,我从舱室里抱来那坛女儿红。

这么寒的夜,这么美的月,正需要一坛好酒助兴。

我温好了酒,递了一杯给萧公子。

酒液呈琥珀色,幽香阵阵,未曾入喉,人已微醺。

萧公子是个见过世面的,他眯着眼嗅了嗅杯中酒,探究问道:

「可是无双酒庄出的花雕?」

见我点头,他一下子来了兴致,忍不住感慨:

「无双酒庄招牌的鹤庆年,当真是天下一绝,可惜顾娘子去后,再也喝不上了。」

顾娘子是我娘,酿酒手法出神入化,我自小跟在她身后,也不过学了六七成。

爹娘去得突然,鹤庆年的配方自此失了传,是我一大心病。

而今骤然听人提起,心下不免怆然。

「阿娘说鹤庆年寓意希望和释然,百年莫惜千回醉,一盏能消万古愁。」

萧公子颔首,仰脖一饮而尽,意犹未尽道:

「好酒!年头这么久的酒,价值几金,李娘子怎舍得?」

我也抿了一口,绵润甘香,后劲悠长,叫人生出许多怀念。

这坛女儿红,是我出生那年阿娘所酿,原是为了出嫁那日,我与夫婿同饮合卺酒准备的。

可我与许云川那场潦草的婚事,处处透着不合时宜。

洞房花烛夜,许云川冷着脸揭了我的盖头,连声音也是冷的:

「纪疏雨,这桩婚事非我所愿,你亦有私心,日后你我面子上过得去便罢了,万不可生出旁的妄想。」

窗外寒雨淅沥,我捏紧了手中不合身的嫁衣,掩眸遮住了那道嫌恶的目光。

到底没敢开口,叫他与我饮了这杯合卺酒,全了仪式。

许云川大抵已经忘了,多年前在沧州祖父家,自己曾救过一个少女。

他也不会知道,那少女将他深藏心底,就在盖头揭开的前一瞬,还暗自存着一丝庆幸,偶然得了这样的机缘,能与他成了亲。

只是那份偷来的窃喜,很快被现实刺破。

红烛燎燎,直至凉透,那两杯酒,到底无人喝上一口。

许云川从不饮酒,也不喜我酿酒,他总说那是惑人心神的东西。

我只觉可笑,明明是人犯的错,却非要把罪名安到死物上。

就如那一晚,不知为何,许云川破戒喝了酒,一贯清冷的面上浮了绯色,兀自显出几分多情。

我扶他到床榻躺下,四目相对,他醉眼迷离,被酒意浸染的嗓音微哑,喊的却是另一个名字:

「月贞……」

窗外冬雪纷飞,折射出点点凝光,冷得人心头发颤。

我才得知,那一日许云川去寒山寺,要见的人是李月贞。

为三皇子手术前,在身旁鼓励他、宽慰他的人,也是李月贞。

只有我,傻得可笑,还以为许云川克服了心魔,自己也有一份功劳。

翌日酒醒,许云川旁敲侧击,生怕我看出异常:

「都怪昨日的酒太烈,我没说什么胡话吧?」

我只平静地看着他,摇了摇头。

就如眼下,我不会怪这坛女儿红太过香醇,叫我失了分寸,多饮了几杯。

只觉今夜这坛酒物尽其用,叫人酣畅痛快。

我端起酒壶,往萧公子杯中再添满,笑着应道:

「公子是舍妹的救命恩人,自然当得这坛好酒。」

小溪在一旁吃得满嘴流油,还不忘奚落许云川:

「这么好的酒,许云川不喝,阿姐这么好的人,他也不珍惜。」

「从今往后啊,这酒他想喝,再也喝不上喽,这人他想要,也要不上喽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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