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虞清尔的发梢滴落，她站在废弃游乐场的旋转木马旁，手中的枪紧贴着大腿。"老地方"是她和林妍大学时常来的约会点，知道的人寥寥无几。

手表指针指向八点整。旋转木马的彩灯突然亮起，音乐声刺破寂静。虞清尔立刻蹲下身，借着木马遮挡视线。

"出来吧。"她喊道，声音在空旷的游乐场回荡。

一个黑影从鬼屋后面走出，身形瘦削，走路姿势有些怪异。当那人走进灯光下，虞清尔倒吸一口冷气——是季临！不，应该说是徐凛？还是...

"别紧张。"男人举起双手，"这次是真的我。"他指了指左手的疤痕，"记得这个吗？新婚夜你问过的。"

虞清尔没有放松警惕："实验室事故？"

"不。"男人苦笑，"是五年前追查明月下落时中的枪伤。"他慢慢靠近，"你六岁最喜欢的冰淇淋口味是薄荷巧克力，因为林妍喜欢所以你假装也喜欢；你十三岁第一次骑马摔断了锁骨；你二十岁生日那天..."

"够了。"虞清尔打断他，这些细节假季临不可能知道。"徐凛是怎么回事？"

真季临——现在可以确认了——脸色阴沉下来："国际刑警的卧底，三年前渗透进季氏集团。我察觉后假死脱身，没想到他会整容冒充我。"

旋转木马的灯光忽明忽暗，照得季临的脸阴晴不定。虞清尔注意到他右腿有些跛，显然是新伤。

"在菲律宾..."

"我逃出来了，但慢了一步。"季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，"我看到你被虞家的人接走。"

虞清尔咬了咬下唇："我见到了我'姐姐'，一个和我妈长得一模一样的轮椅女孩。"

季临瞳孔微缩："林清悦？她还活着？"他一把抓住虞清尔的手，"***告诉你什么了？"

"还没来得及说，徐凛就闯进来了。"虞清尔抽回手，"你知道林清悦？"

季临的表情变得复杂："她是'阿尔忒弥斯计划'的第一个成功案例，基因编辑婴儿，***的...克隆体。"

虞清尔胃部一阵绞痛，昨晚吃的东西几乎要涌上来："那我呢？"

季临没有立即回答，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可怕。远处传来警笛声，季临立刻拉着她躲进鬼屋。

"没时间细说。"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的手，"但你不是实验品，你是...被设计的。"

鬼屋的荧光涂料在黑暗中勾勒出骷髅轮廓。虞清尔感到一阵眩晕，不得不扶住墙壁。被设计的？什么意思？

"听着，"季临压低声音，"你父亲的公司表面做生物科技，暗地里一直在进行非法基因实验。'阿尔忒弥斯计划'最初是为了培养完美替身，后来演变为***和...定制婴儿。"

"定制...婴儿？"虞清尔声音发抖。

"富豪们可以订购具备特定基因的孩子。"季临的呼吸喷在她耳畔，"聪明、漂亮、健康...像定制包包一样。"

虞清尔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基因图谱，以及自己从小到大异常严格的体检和饮食控制。她一直以为是豪门千金的特权，没想到...

"那我母亲..."

"她是首批实验体之一，后来成为管理者。"季临递给她一个U盘，"这里有证据。但现在我们必须离开，徐凛的人快找到这里了。"

他们从鬼屋后门溜出，钻进季临准备的出租车。车子驶向城郊，虞清尔盯着窗外飞逝的灯光，思绪乱如麻。

"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？"她突然问。

季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："因为明天虞家要宣布你的'姐姐'回归，作为继承人培养。"

虞清尔猛地转头："什么？"

"林清悦需要新鲜器官维持生命。"季临声音冰冷，"而你，亲爱的太太，是完美配型。"

车子急刹在一栋破旧公寓前。季临带她上楼，屋内简陋但整洁，墙上贴满案件资料。

"安全屋。"他解释道，"徐凛不知道这里。"

虞清尔径直走向贴着母亲照片的那面墙："解释清楚，现在。"

季临叹了口气，打开投影仪。屏幕上显示出一份陈旧档案：《阿尔忒弥斯计划7号实验体记录》。

"林婉茹，18岁被绑架，经过三年基因改造和洗脑训练，成为某政要的情妇候选人。"季临翻页，"但她反杀了看守逃出来，遇到你父亲——当时只是个小科员。"

接下来的资料让虞清尔双腿发软：父亲利用母亲的特殊基因创业，最初只是合法的人工受孕诊所，后来逐渐涉足灰色地带。而她的出生证明是伪造的，实际是实验室培育的胚胎。

"所以我不是他们的女儿？"虞清尔声音嘶哑。

"你是，只是...非自然受孕。"季临递给她一杯水，"但你比林清悦幸运，你是作为'女儿'而非'实验品'被抚养的。"

虞清尔突然想起什么："林妍查到了这些？"

"不止。"季临调出一段录音，"她发现虞家近十年收养的二十多个女孩，全部和你有相似基因特征。"

录音中，林妍的声音颤抖："她们不是替身...是备用的器官库！清尔有危险！"

虞清尔的杯子掉在地上，水渍蔓延如血迹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虞家独女，是父母掌上明珠，原来只是...一个精心设计的产物？

"还有更糟的。"季临犹豫了一下，"***保留那些女孩，不仅是为了器官。她在尝试...逆转衰老。"

投影切换到一组医学数据。虞清尔看不懂那些专业术语，但标题触目惊心：《端粒延长与年轻血液移植实验报告》。

"吸血鬼疗法？"虞清尔干笑，"太荒谬了！"

"科学史上更荒谬的实验多的是。"季临冷笑，"***今年实际年龄应该是58岁，看起来却像38岁，不是吗？"

虞清尔想起母亲几十年不变的容颜，以及每月固定的"疗养旅行"。她一直以为是顶级医美的效果...

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季临立刻关灯，将虞清尔推到衣柜后，自己则持枪贴在门边。

敲门声响起，三长两短。季临松了口气："陈医生。"

进来的果然是诊所见过的女医生，但这次她神色慌张："安全屋暴露了！徐凛带着国际刑警的人十分钟后到！"她看到虞清尔，明显一怔，"你怎么带她来了？"

"她有权知道真相。"季临快速收拾文件。

陈医生冷笑："什么真相？你利用她接近虞家的真相？还是**妹根本没死的真相？"

虞清尔如遭雷击："什么？"

季临脸色大变："闭嘴！"

"季明月根本没死！"陈医生不退让，"她才是'阿尔忒弥斯计划'现在的负责人！"

虞清尔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所有线索在她脑中乱窜，却拼不出完整图案。季临骗了她？他妹妹还活着？那坠楼的林妍又是谁杀的？

"没时间解释了！"季临拽起虞清尔，"先离开这！"

他们刚冲到楼下，刺眼的探照灯就包围了公寓。徐凛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："季临！你涉嫌跨国犯罪，放下武器投降！"

"走！"季临推着虞清尔钻进下水道。黑暗中，他们踩着及踝的污水奔逃，身后传来警犬的吠叫。

拐过几个弯后，季临撬开一个侧盖，他们爬上一家餐厅的后厨。厨师们对两个浑身恶臭的人视若无睹——显然习以为常。

季临带她进入一间储藏室，从冷冻柜后面摸出两套干净衣服："换上。"

虞清尔没动："季明月真的还活着？"

季临的手停在半空："...是的。"

"林妍是她杀的？"

"不完全是。"季临痛苦地闭上眼睛，"明月被洗脑了，她现在是'阿尔忒弥斯计划'的核心研究员。林妍发现了这一点..."

虞清尔一拳砸在季临脸上："你利用我！所有甜言蜜语都是为了接近虞家！"

季临没有躲闪，嘴角渗出血丝："一开始是。"他直视她的眼睛，"但现在不是。"

储藏室的门突然被踢开。徐凛举枪闯入："不许动！"

季临反应极快，一个侧踢将徐凛的枪打飞。两人扭打在一起，虞清尔趁机捡起枪对准他们。

"都别动！"她厉声喝道。

两个男人同时停手。徐凛鼻青脸肿，季临也好不到哪去。虞清尔的枪口在他们之间游移。

"我只问一次。"她声音颤抖，"谁在说真话？"

徐凛抢先开口："国际刑警三年前就盯上虞家和季家了！季明月利用克隆技术制造替身，季临帮她掩盖罪行！"

"谎言！"季临怒吼，"是你们国际刑警内部有人和'阿尔忒弥斯计划'勾结！明月是被绑架洗脑的！"

虞清尔的食指扣在扳机上。她该相信谁？季临骗了她，但徐凛也冒充过季临。两人半斤八两。

"清尔，"季临突然柔声说，"记得我们在马尔代夫那晚吗？你说你讨厌椰子味，因为六岁那年有人用椰子糖诱拐你。这件事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。"

虞清尔手指一颤。这是真的，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次未遂的诱拐，连林妍都不知道。

枪口缓缓移向徐凛："抱歉，警官。"

季临趁机一个手刀击晕徐凛，夺回手枪："我们得立刻离开，他的同伙马上到。"

他们从餐厅后门溜出，钻进一辆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。开车的竟是轮椅上的林清悦！

"系好安全带。"她声音冷静得不像病人，"母亲发现我帮你们了。"

车子如离弦之箭冲入夜色。虞清尔紧抓扶手，看着后视镜中林清悦与自己相似的眼睛："为什么帮我们？"

"因为我和你一样，厌倦了当实验品。"林清悦猛打方向盘，甩开一辆追车，"但我比你幸运，我逃出来了。"

季临检查着手枪："直接去码头？"

"嗯，船准备好了。"林清悦咳嗽了几声，"但有个条件——带上我。"

虞清尔这才注意到林清悦腰间别着注射器，里面是鲜红的液体——很可能是止痛药或维持生命的药物。

"你的病..."

"基因缺陷。"林清悦简短回答，"母亲的第一件失败作品。"

车子驶入码头区，停在一艘小型游艇旁。季临先上船检查，虞清尔和林清悦留在车上。

"你恨我吗？"虞清尔突然问，"因为我健康，而你..."

"不。"林清悦摇头，"我恨的是把我们变成这样的人。"她递给虞清尔一个药瓶，"拿着，关键时刻能救命。"

瓶身上写着"LX-9"，虞清尔想起在母亲SPA会所见到的"LX-7"。

"这是..."

"基因稳定剂。"林清悦苦笑，"你每半年注射一次，只是他们告诉你那是'维生素'。"

虞清尔如坠冰窟。她想起从小到大定期进行的"体检"，那些抽血和注射...

季临在船上招手示意安全。他们刚登上甲板，远处就传来警笛声。林清悦熟练地解缆启航，游艇悄然滑入黑暗的海面。

"去哪？"虞清尔问。

季临展开海图："虞家的私人岛屿。所有证据都在那里，包括明月。"

海风拂过虞清尔的脸颊，带着咸腥味。她看着渐行渐远的城市灯火，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。无论结果如何，今晚之后，她将彻底告别"虞家大**"的身份。

"害怕吗？"季临站到她身旁。

虞清尔摇头，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："你知道吗？从小到大，我一直觉得自己像个冒牌货，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。"

季临轻轻握住她的手："身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选择成为谁。"

月光下，他的侧脸线条坚毅而温柔。虞清尔突然想起那个在生死关头给她的吻——也许那一刻，他是真心的？

"最后一个问题。"她转向季临，"我们的婚姻...在法律上有效吗？"

季临笑了："当然，我可是用真身份娶的你。"他顿了顿，"虽然一开始动机不纯，但现在..."

游艇突然剧烈摇晃。林清悦在驾驶舱大喊："快趴下！"

一道刺目的探照灯照亮海面，伴随着直升机轰鸣。季临将虞清尔护在身下，子弹打在甲板上，木屑飞溅。

"是虞家的巡逻直升机！"林清悦喊道，"他们发现我们了！"

季临拉着虞清尔冲向驾驶舱："改变航向！去B点！"

林清悦猛打方向盘，游艇在海面划出急转的弧线。虞清尔紧抓扶手，看着直升机如猎鹰般盘旋，随时准备俯冲。

"他们不敢击沉我们！"季临在她耳边喊，"岛上一定有他们不能冒险毁掉的证据！"

虞清尔突然明白过来："是那些女孩！活体证据！"

一枚***落在甲板上，浓烟顿时弥漫。虞清尔剧烈咳嗽，视线模糊中看到季临脱下外套捂住她口鼻。

"听我说！"他贴近她耳朵，"如果走散了，记住岛上的实验室在地下三层，密码是1024！"

"**妹的生日？"

"不，"季临苦笑，"是圆周率的前四位——明月最爱的数字。"

直升机再次俯冲，这次投下的是震撼弹。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，游艇剧烈倾斜，虞清尔感到自己飞了出去，冰冷的海水瞬间吞噬了她...

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，她看到季临也跳入海中，奋力向她游来。他的口型似乎在喊："坚持住！"

黑暗降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