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回绝，让苏晴有些意外。

那晚，她破天荒地，推掉了所有的应酬，在梦里，为我一个人，举办了一场“庆功宴”。

地点，就在她那间可以看到整个地府夜景的、顶层办公室里。

办公室里，摆着一张长长的餐桌。

桌上，是各种我爱吃的、由最顶级的“鬼火”烹饪而成的“珍馐”。

“怎么了？”她穿着一身柔软的家居服，为我倒上一杯泛着幽光的“酒”，“我给你的offer，不满意？薪资待遇，我们可以再谈。”

我看着她，摇了摇头。

“晴晴，我不是想要什么offer。”

她愣了一下，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
她脸上的那种属于CEO的、公式化的笑容，慢慢褪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我久违了的、温柔而复杂的眼神。

“江逸，我知道，委屈你了。”她轻声说，“我……我只是太想……太想和你分享我现在的这一切了。我怕，我走得太快，你就跟不上了。”

“我一直在。”我说，“从你托梦给我那天起，我走的每一步，都是在追随你。我为你高兴，真的。看到你实现了生前没有实现的梦想，我比谁都高兴。”

“但是，晴晴，这不是我的梦想。”

我的话，让她沉默了。

办公室里，一片死寂。只有窗外，那些由无数鬼魂组成的、城市的“灯火”，在无声地闪烁。

“对不起。”良久，她才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歉意，“我好像……有点得意忘形了。我忘了，你，还活在阳间。你有你自己的生活。”

“我没有生活。”我苦笑着，“我的生活，在你走的那天，就结束了。这几年，我活着的唯一意义，就是你。你就像我手里的风筝，我拼命地放线，让你飞得更高，飞得更远。我为你骄傲。可有时候，我抬头看着，看着你消失在云端，我也会害怕。我怕，那根线，会断掉。”

我们之间，隔着一张长长的餐桌，也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、生死的银河。

我们获得了世俗意义上，阴阳两界所有的“成功”。

我们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，最默契的战友。

我们，却不再是能相拥而眠的、最亲密的夫妻。

这是我们共同创造的奇迹。

这也是，这个奇迹，带给我们最大的、无法弥补的遗憾。

“江逸。”苏晴忽然站起身，绕过长长的餐桌，走到我面前。

她试着，伸出手，想要像生前那样，触摸我的脸。

但她的手指，毫无阻碍地，穿过了我的身体。

我们之间，明明近在咫尺，却又远在天涯。

她的眼眶，红了。

那个在地府叱咤风云的女总裁，在这一刻，变回了那个会为爱人而流泪的小女人。

“老公，我好想抱抱你。”

我的眼泪，也瞬间决堤。

千言万语，最终，都化作了这句最简单，也最奢侈的渴望。

我们赢了全世界，却输掉了一个最简单的拥抱。

这场庆功宴，没有欢声笑语。

我们就像两个隔着玻璃的恋人，互相看着，互相倾诉着。

直到梦境的边缘，开始变得模糊。

“晴晴，”在即将醒来的最后一刻，我叫住她，“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
“你说。”

“活得开心一点。不要只是为了工作，为了野心。也为你自己。”

“还有，别再让我烧钱了。”

她愣住了。

“那你呢？”

“我？”我笑了，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轻松的笑容，“我想，我该学着，为你，也为我自己，好好地，活下去了。”